我为什么不看好中国电信的“海外扩张”

  

文章背景

菲律宾国家电信委员会11月19日宣布，由中国电信、Mindinao伊斯兰电话公司、Udenna公司和Chelsea Logistics Holdings公司共同组成的联合体——Mislatel，在该国电信营运牌照竞标中获胜，正式成为该国第三家全国性电信运营商。

 

根据承诺，这家联合体将在未来五年投资超过2500亿比索（47.4亿美元），建设一张世界一流的电信网络，提供至少55Mbps的下载速度，覆盖菲律宾1.05亿人口的84%。

 

继中国移动之后，中国电信终于也开始“走出国门”了。

 

确切来说，这次中国电信进入菲律宾，并不是主动进军，而是被“邀请”过去的。

 

早在去年的12月10日，菲律宾政府就表示，希望引入新的电信运营商公司，激发该国的市场竞争，从而改善当地电信行业恶劣的服务质量。

 

而那个以“特立独行”着称的总统，杜特尔特，明确表示，只欢迎中国公司，希望“中国电信”能进入该国电信市场。

 

菲律宾总统 杜特尔特

 

当时中国电信并没有急于表态，而是说：“要仔细考虑一下”。

 

如今看来，中国电信深思熟虑之后，还是决定“入坑”了。

 

说实在话，作为一个在海外电信市场打拼过多年的通信人，笔者是非常不看好这次中国电信“海外出征”的。

 

确实，近年以来，随着市场竞争的日益加剧，不管是移动业务，还是宽带业务，三家运营商都面临很大的增长压力。

 

 

而且，不仅用户数量增长缓慢，用户ARPU（平均每月每个用户贡献的收入）也越来越低。运营商们的处境，愈发严峻。

 

在这种情况下，寻找新的市场空间和业务增长点，成了他们的共识。而海外市场，是他们首先考虑的选项之一。

 

反观菲律宾这个国家，人口众多（前面说了，1.04亿），也是旅游胜地（每年入境游客600多万），存在很大的市场空间。而且，它的整体通信技术水平和基础设施也很落后，确实看上去值得“干一票”。

 

菲律宾儿童

 

不过，电信业不同于其它行业，这是一个典型的“大长慢”行业——投资金额大，周期长，回报慢。

 

说白了，作为电信运营商，必须有长期稳定的经营环境，庞大的资金后盾，然后加上慢慢精耕细作，才有可能赚到钱。

 

而菲律宾这个国家特殊的政治背景和社会环境，是很难给跨国运营商提供长期稳定经营环境的。

 

众所周知，我们国家和菲律宾，关于南海，还有很多纠纷。目前这些纠纷，最多算是暂时搁置，绝对不是彻底解决。菲律宾国内还有很强的一股反对力量，在抵制我们国家，和我们的产品。

 

菲律宾国内的反华示威

 

就像这次中标，菲律宾就有国会议员明确表示反对，认为电信基础设施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，不能交给中国公司来建设。

 

这种声音并不奇怪，现在美国天天嚷嚷着不要用中国公司的设备，更何况直接做你的电信服务提供商？想想都明白，电信运营商接触的用户数据，远比设备商多得多啊！

 

而杜特尔特这位总统，也是非常大的不确定因素。

 

很多人认为他“亲华”，笔者觉得，这是一种误解，他只是“亲利益”而已。有奶便是娘，他是一个把国家利益摆在首位的务实派。谁能给他带来实际的利益，就和谁走得近。涉及到核心利益的，你看他会不会让？

 

再说了，总统的任期是有限的，如果换人了呢？能保证下一任领导人也能继续履行承诺吗？这种小国家，见风使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，翻脸比翻书还快。所有的协议作废，所有的投资不还，到时候骑虎难下，中国电信你怎么玩？

 

好了，政治的东西就不多说了，大家心里都有数。

 

再来看看其它方面。

 

行业内的人都知道，电信业的竞争，并不是只看钱和技术的。

 

通信行业的发展，已经不是以前的粗犷经营模式，也不是那个随便搞搞就能躺着赚钱的时代。

 

传统运营商走向管道化、边缘化的趋势不可避免，唯有业务转型、融入应用层，才有增长的机会。也只有加强精细化管理，尽可能地降低成本，才有可能“挤出来”一些利润，成功地在残酷的竞争中活下去。

 

而中国电信在管理水平上，只能说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。

 

业务转型，目前也没有看到成功的案例。

 

如果在国内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都玩不转，那到了国外，凭什么就一定玩得转？

 

对一家跨国公司来说，面临的挑战是非常巨大的。

 

最主要一点，也是最关键的一点，就是文化差异。

 

中国和菲律宾虽然都是亚洲国家，但文化差异天壤之别。中国那套儒家文化，在菲律宾是完全行不通的。菲律宾这个国家，整体教育水平不高，劳动力职业素质也比较有限，你和他们讲执行力和奉献精神，那就是鸡同鸭讲。

 

如果粗暴管理，会更麻烦。到时候你会发现，在我们国内再正常不过的加班要求，到了那边可能引起劳资纠纷，甚至被告上法庭。

 

人家还是个宗教国家（天主教和伊斯兰教），光宗教习俗习惯的多样化，就会让你瞠目结舌（敏感话题我就不多说了）。

 

员工的时间观念、工作习惯，还有效率、诚信，都存在很大的问题。凡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，相信都会感同身受。

 

就算你辛辛苦苦培养了一批素质过关的本地员工，很快你又会发现，要面临新的问题——就是人员流失。

 

在当地，技术能力或业务能力强的员工是稀缺资源（哪怕只有一点点强），很多公司都需要，于是，就会开出高薪进行挖猎。如果你不想辛苦培养的员工流失，你就要付出很高的人员工资。这无形之中也会增加经营成本压力。

 

除了员工之外，你做基础设施建设，逃不掉场地租赁、物业沟通、公共设施施工、政府关系打点等等，这些都是大坑。国内应付起来都不容易，更何况是讲究“物权”观念的国外？

 

说了这么多，笔者并不是要故意“黑”菲律宾这个国家。事实上，这种现象在海外是普遍存在的，尤其是第三世界国家，政治腐败，员工懒散，用户贫穷。想在这样的国家做运营商赚钱，说实话，真的很难。

 

没有任何海外电信业务经验的中国电信，偏偏拿菲律宾做自己的第一个点，我真的很为它捏一把汗。

 

说到海外业务，我觉得，中国电信最应该征求意见的对象，就是华为和中兴。

 

 

这两家公司早在二十年之前，就开始了自己的海外征途。

 

以华为为例，当年很多员工，作为先驱者，单枪匹马一个人，就敢去一个国家，租房子、招员工、找客户。作为海外拓荒者，他们历经了无法想象的挫折和打击，被偷、被抢、被骗，甚至，还有很多人献出自己的生命。

 

很多人羡慕华为现在海外市场做得风生水起，其实，这一切的背后，是难以言表的苦难和折磨。也正是因为付出过惨痛的代价，所以即便是现在业务平稳，那帮人仍然谨小慎微，低调经营。

 

像笔者这样的，在海外市场打拼过的人，都应该深有体会。

 

其实，当年我们在海外的时候，也遇到很多国内的企业在试图“走出去”。但是，不管是国企还是民企，基本上都是钱打了水漂，碰了一鼻子灰，然后黯然回国。真正的成功者，寥寥无几。

 

不管怎么说，中国电信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，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义。况且，现在就盖棺定论还为时尚早，电信逆天改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

 

话说回来，现在国家倡导的一带一路战略，越来越多的企业会走出去。在这个过程中，遇到一些挫折和失败是难免的，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。

 

在笔者看来，这些挫折和失败能不能转换成经验和教训，能不能为最终的战略目标服务，才是真正重要的。

 

总不能交了学费，还什么都没学会吧？